15年前的今天,克罗纳拉暴乱(Cronulla Riots)在这个悉尼海滨郊区爆发,人们被新闻上充满种族主义暴力的图片震惊。
但并非所有澳洲人都为这一事件中澳洲人的行为感到惊讶。
“显然我被(暴力)吓坏了,但我并不感到完全惊讶,”罗兰·加博尔(Roland Jabbour)告诉SBS新闻,“就像我当年说的那样,这些紧张关系一直在积累,只需要一个导火索就能引爆。”
当时,加博尔是澳大利亚阿拉伯理事会(the Australian Arabic Council)的主席。他目前仍然担任这一职位。

A police officer tries to protect a man from being punched during the Cronulla riots. Source: AAP
“这一事件让种族主义和偏狭的丑陋面貌浮出了水面,”他说。
而今天,加博尔再次提出警告,澳大利亚仍未完全解决这些问题。
“(从这场暴乱中)有许多教训,但不幸的事我们没有完全吸取这些教训,没有做出实际行动。我们很容易会把这类事情忘掉,假装一切正常,”他说。
“种族主义(在澳大利亚)根深蒂固……它是我们社区中埋藏着的一个问题,只需要一个时间,一个导火索就能让它再次出现。”
“揍黎巴嫩佬和阿拉伯佬日”
2005年12月11日上午,有人称两名救生队员遭到攻击,随后一条呼吁人们参加“揍黎巴嫩和阿拉伯佬日(Leb and Wog bashing day)”的短信被疯传,数千人聚集到克罗纳拉(Cronulla)区。
在接下来的几小时内,多人遭到暴徒攻击,来自现场的暴力图片在世界范围内传播。一些国家甚至对澳大利亚发出了旅行警告。这一天被称为澳大利亚近年来最灰暗的一天。
赛义德·卡纳瓦提(Said Kanawati)是澳大利亚穆斯林团结会(United Muslims of Australia)的成员。他作为该组织的代表之一,在事后几天前往克罗纳拉和Maroubra海滩试图促进和解。
“人们早就知道这里存在种族主义,但他们不知道程度竟然到了如此地步,”他说。
卡纳瓦提现在为澳大利亚穆斯林团结会开班一门叫做“了解伊斯兰”的课程。

A crowd gathers outside Northies Hotel in Cronulla on 11 December, 2005. Source: AAP
他说,暴乱15年来他最大的担忧之一是来自各州各领地以及联邦议会的声音。
“政治领域的种族主义毫无疑问变得糟糕得多,到了令人作呕的程度。”
卡纳瓦提提到一国党领袖宝林·韩森(Pauline Hanson)在2017年的发言:“伊斯兰是一种疾病,我们需要给自己打疫苗做好防备”。

Said Kanawati (centre) speaks with community members in Maroubra days after the Cronulla riots. Source: AAP
“如果政客有这样的言论,那么他背后的支持者们会是怎样的想法?”他说。
“他们给更广大的社区传出的是什么样的信息?那些在种族主义边缘徘徊的人会怎么看?”
“我们和他们”
卡纳瓦提还提到国际政治环境的变化,尤其是特朗普在美国的崛起。他说这是澳大利亚种族关系另一个令人担忧的方面。
在其任期早期,特朗普下令对部分穆斯林占人口多数的国家的公民实行旅行禁令。而且特朗普本人长期以来一直以各种针对部分宗教和少数族裔的挑衅性言论闻名。
“这种‘我们对他们’的心态是非常危险的,”卡纳瓦提说。
前任澳大利亚反种族歧视专员蒂姆·索奉马赛恩(Tim Soutphommasane)认同这一观点。

A man is attacked by a crowd at Cronulla Beach during the riots. Source: AAP
“当公众人物煽动种族仇恨时,情况很容易就演变为种族暴力。这也正是我们15年前在克罗纳拉看到的情况,”他说。
“克罗纳拉的教训应该是,当我们有公众人物煽动成见和仇恨时,他们应当对其行为负责。当种族主义公开传播的时候,我们对于反种族歧视工作绝不能放松。”
“而最近,一些人出于意识形态对反种族歧视工作进行攻击,还用言论自由对种族仇恨进行辩解。”
索奉马赛恩现在在悉尼大学社会政治科学学院担任教授。他说一些澳大利亚媒体也没有从这场暴乱中吸取教训。

Cronulla Beach one week after the 2005 riots. Source: AAP
“在我们部分媒体中,一些评论家似乎能时常激发受众的成见和不宽容的心理,而且常常不会有任何后果,这令人非常担心,”他说。
“鉴于民族主义、民粹主义和右翼极端主义在许多民主国家兴起,我们需要对种族主义保持高度警惕。”
键盘勇士崛起
自从克罗纳拉暴乱以来,国内及国际上有关种族关系最重大的变化是社交媒体的崛起。
在暴乱发生的2005年,脸书刚刚成立,而推特根本不存在。
“现在我们进入到了网络空间,这里是种族主义的又一活动空间,也是我们没有很好应对的又一维度。(澳大利亚)往往是被动的,而不是主动出击,”加博尔说。
卡纳瓦提说,社交媒体让更多的人有机会接触到更极端的观点。

Chairman of the Australian Arabic Council Roland Jabbour. Source: Supplied
“现在有很多‘键盘勇士’,他们安全地躲在电脑屏幕后,躲在自己的卧室里,‘勇敢’地做出这些事情,”他说。
“(在社交媒体上)有来自政治光谱两端的极端主义分子,而且我感觉他们在变得更加极端……他们有了更大的平台。”
克罗纳拉暴乱以来,社交媒体在众多著名种族主义攻击事件中扮演了重要角色,其中包括2019年新西兰基督城清真寺袭击案。
加博尔说,面对网上种族主义和种族主义团体的挑战,有一些艰难的问题。
“这种事情总会牵扯到平衡的问题——如何在不压制言论自由的同时干预或制止这些行为?”
日常生活中仍存在歧视
尽管澳大利亚在2005年后没有出现过种族暴乱,但澳大利亚人权委员会的资料显示五分之一的澳大利亚人每年都会经历种族歧视。
索奉马赛恩教授说,与种族主义作斗争,州和联邦政府责无旁贷。
“我们必须加倍努力对抗种族主义。而这种努力必须从政治领袖对种族主义零容忍开始。”
“2015年后,澳大利亚就再也没有具体的联邦资金来资助反种族主义战略。这对于喜欢把自己当做世界上最成功的多元文化社会的澳洲来说是件令人吃惊的事情。”
“种族主义并不总是以肢体暴力或暴民的形式出现。它不一定有威胁或恐吓。看似礼貌、尊重地行为背后,也可能有着种族主义的影响。它还有可能是结构性的、体制性的歧视。”
加博尔也认为打击种族主义没有“快捷方式”,澳大利亚需要有一项统一的长期战略。

An anti-racism protest held in Melbourne a week after the 2005 Cronulla riots. Source: AAP
“当这种事件冒出头的时候,政府通常会给社区领袖和社区组织拨点款……但这种创可贴式的应对方法没有办法触及到问题的核心,”他说。
“应对这一问题的方法必须更加实质性、更加全局性……需要从学校教育着手。我们必须知道,我们之间的差异是丰富澳洲文化的来源。”
“我们都知道,无知往往带来恐惧。对‘他者’不了解,把‘他者’描绘成主流社会以外的存在,只会让人产生惧怕心理。”
卡纳瓦提说自从克罗纳拉暴乱以来也有一些积极的变化,比如工作场所对种族主义更加认真对待了。
“有人会在街上主动跟我的妻子说赞扬的话,比如‘你头巾的颜色好漂亮’。所以澳洲社会也是有友好的人的……人们想展示并非所有的安格鲁澳大利亚人都像是那些暴乱者一样。”
但他说,每个澳大利亚人都有责任,帮助确保克罗纳拉暴乱这样的事情永远不再发生。
“每个人都应该站起来和种族主义作斗争,这要从家开始,从每家每户的餐桌上开始。”
本文作者尼克·贝克(Nick Baker)是一名在克罗纳拉暴乱事发地萨瑟兰郡(Sutherland Shire)长大的自由记者。